Canoe

狗狗【上】（A87/87A无差）

狗爱丽真的变成了狗。

背景是爱丽离队后。ooc有，捏造剧情有。

没有逻辑，对不起！

12000＋

487从飞机上下来的时候正在下小雨。他穿着薄外套，拎着两大包行李打的回了基地。深渊赛赢的很漂亮，狼妹给他们批了公费旅游之后又放了整两周的假。队员们该回家的都回了趟家，487回去被妈妈喂胖了五斤，整天在群里喊身材管理天下第一。

结果487是第一个到基地的队员。他乐呵呵地把零食往宿舍的桌上一放，就高高兴兴地准备铺床。

487是被宠着长大的孩子，从小到大没有什么烦恼。父母支持他，姐姐疼爱他，连上帝也眷顾他，给了他精致的皮囊和一双天生适合打游戏的手。

他很少考虑不做选手之后的事，只顾肆意地活。

“青春的硕果铺成一条华而不实的花路，累累的坠果散发的腐烂而甜蜜香气，走到尽头后也只记得一路的美丽景色。”

487有些自嘲地想，这就是我的青春。

狼妹敲了敲门板，在不适当的时间打断了487的思绪。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487也没管，摘了耳机等她开口，他也不停手里的动作。

她大概是考虑了很久该怎么向487说明。等487的被套都整理好了，她才轻声对487道：“87，Alex走了。”

Alex。

487的手一顿，仅仅一瞬间，就又重新把自己投身进了整理工作——

仿佛一台精密的机器，受潮湿空气的侵袭，却仍然在每一个零件的支持下稳妥地运作。

狼妹见他不说话，神情猛地松弛下来，语气却明显有些失望：

“……他有点事情……再加上深渊赛打完了，接下来的一个月本来就是训练任务……”

狼妹的心情看上去很低落，她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487说些什么。她最终一言不发的拉上门离开了。

487机械地把被子叠好，呆呆的盯着灰白格纹的被罩看了很久。

“走了啊……”他低低地呢喃，扣了扣刚贴好的手机膜，薄薄的透明膜体被他揭起一块泛白的角，他眼神放空，折磨了手机好一会儿，才终于像是反应过来一样，解锁了页面。

他皱着眉头找到微信，划拉划拉列表，在一堆外卖公众号和垃圾小说推荐里找到那个万年不变的狗子头像。

他动动修长的手指，噼里啪啦敲了一大堆字——

“你怎么走都不说一声，我们好歹一起吃个饭啊。”

他顿了顿，长按了退格，又重新编辑道：“怎么走的这么突然啊？”

怎么发都不合适。

487长按了一会屏幕，最终选择了把手机反扣在桌板上。

他盯着窗外初晴的黄昏看了好一会儿，才揉了揉干涩的眼睛。

屏幕里，Alex最后发给487的信息处于长按状态，白色对话框里的文字被框成温和的蓝绿色——

“给你点西瓜啵啵了，天天叫着身材管理的人喝个屁的杨枝甘露。”

两周假期间，粉丝撺掇他叫上爱丽，连麦打糖豆人。Alex前一天经历了11个小时的补时长工作，在月末终于把自己从土狗解放成了意气风发的哈士奇，手里可算有了点自己的时间。

487没信心让Alex陪自己一个小小的娱乐主播整活，本着试试的心情发了消息，没想到Alex爽快的答应了，甚至提醒他把麦开大一点。

规则是Alex定的，谁活到越后面谁就算赢，三把一起结算，输的人点外卖。

487玩的认真，操纵小小的鲨鱼服糖豆人蹦蹦跳跳地躲过障碍。他和Alex操纵的角色挤在一起，被无情的锤子一起抡下了台。

487突然笑出了声。

两个可爱的小糖豆重新贴在一起、用力的向前攀爬。一切的不安与骂声都无端的走向沉寂，这个游戏似乎成了他和Alex两个人的共有世界，他们在潮水般的陌生人中成为两粒有着特殊联系的分子。

Alex被带动着一起笑了起来，最终因为操作失误输了外卖之争，愿赌服输地给487点了一杯奶茶。

Alex的粉丝纷纷吐槽他，说还不如直接给487送个外卖得了，走什么流程。

Alex心情似乎很好，一边对着弹幕傻笑，一边开玩笑道，“我这个穷鬼是那样的人吗，啊？我是那样的人吗？”

487闭上了眼睛，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基地楼下传来叽叽喳喳的说话声，果冻的大嗓门和狮子的笑骂声尤为突出。

“87，果冻带了好多零食——”狮子在门口探头探脑，一眼瞥见躺在床上的487，“欸，你怎么躺着？爱丽咋还没回来……平时他不是最早到的吗。”

“他走了。”487淡淡的回答，“他提前离队，说是有事。”

“啊？”

狮子怔怔的反问了一声，好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

爱丽离开的消息在整个基地传开，楼下终于消停了，听着像输了比赛一样沉寂。

487习惯不好。他碰到烦恼的事情，首先感到的是疲惫。他在遇事之际往往首先选择闭眼休息，等到情绪冷静了再去面对。长途的飞机和Alex突然的离去，都令他疲惫的几乎睁不开眼。

487很快就睡着了。

他梦见Alex来的最初几天。

Alex到的时候，基地搬家已经结束了，487和狮子一人抢了一个下铺。

Alex似乎从来没自力更生的铺过床，上铺又没那么好操作。他顽固的自尊心作祟，哪怕床铺的像一团皱巴巴的咸菜，也没好意思叫舍友帮忙。

当天晚上，Alex在487头顶翻来覆去一整夜，被不均匀的被芯和硌人的床褥折磨了一宿，第二天肉眼可见的精神萎靡。

Alex自持、礼貌，说话方式带着浅灰色的幽默，487很喜欢比他大一点的Alex。487在训练的时候问了一嘴，才知道对方大学期间根本没住过校，更别提自己铺床了。

他对Alex萌生了一种莫名的责任感和照顾欲，又对初次体验室友生活的Alex很是热情，当天晚上帮着Alex把坨在一起的床单被套整理了一遍。

狮子看不下去，问为什么他和487相处了这么久，对他就是另外一副面孔。

“因为你是个傻子。”487翻着白眼吐槽可怜的狮子，狮子骂骂咧咧的作势要揍487，Alex提溜着两瓶果啤上来给他们，487接过来正要道谢，嘴角刚刚挂上笑意，Alex的唇就贴了下来。

梦境和他的回忆背道而驰。

周围的一切几乎融化了，连Alex的神情也被融化，他们刚刚铺好的床褥、存储着碳酸汁液的铁罐跌落后鼓胀的声音，连同487剧烈跳动的心脏一起，柔软地融化在一个轻而薄的吻里。

487从梦中猛然抽身，在朦胧的睡意里一点点恢复理智。慢慢反应过来之后，只觉得情节荒诞离奇引人发笑。

阿姨明天才回来，他们今天得自己管饭，487随便啃了片面包，又冲了两包燕麦片。

这些算作他的黄金餐。

直到中午排位结束后，487才被推着出门取全队的外卖。

他等了半天却等不到人。快到点的时候，外卖小哥打了电话，以请求的语气问他能不能走出来拿外卖，说他家的狗好吓人。

“我们家没有狗。”487再三说明，“而且我没看到你人，你是不是送错了？”

外卖小哥又报了一遍他们基地的位置，487才明白他把外卖送到后门了。

487好说话，招架不住对方的再三请求，好脾气地自己出门取外卖。

他到了地方，发现一只毛皮油光水滑的巨型哈士奇懒洋洋地卧在基地后门的台阶上。

可怜的外卖小哥蹲在离它十多米的位置，胆战心惊的守着他们整个基地的中午饭，当他看到487举着手机向他示意时，他差点高兴到哭出声。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真的特别害怕大型犬。能不能不差评啊……真的不好意思——”

埋头睡觉的大狗狗听到声音，漂亮的耳朵动了动。

487好奇地偷看了它一眼，他从来没有见过体型这么大的哈士奇，想来它的主人应该把它照顾的很好。

“没事没事。”487一边接过外卖，一边提醒，“你下次走前门，前门的门卫见了狗就会赶一赶，以防误伤别人。后门没什么人，管的不严。”

小哥道了半天谢，487拎着外卖正打算进门，那只大狗狗却支棱起来，稳稳的朝他走过来，响亮的“汪”了一声。

这狗长的真好看。

487不由在心中感慨，这只狗狗的眼睛像纪录片上的雪原狼，瞳孔是非常漂亮的水蓝色，乍一看倒真的像匹狼。

可惜发出了一声狗叫，不然还能以假乱真一下。

487想。

眼神犀利的大狗狗开始眯着眼睛，乖乖地摇着尾巴蹭487的裤腿，看上去仿佛487是他亲主人一样。

487觉得有趣，他把外卖在狗狗眼前晃了晃，狗狗对外卖一点兴趣也没有，就乖乖地、直勾勾地盯着他，仿佛卖萌一样歪着头，把自己的颜值优势发挥到极致。

487有点被融化，随手把外卖往门把上一挂就忍不住蹲下呼噜呼噜漂亮狗子的头。

他从小活到大，从来没被动物这么亲昵的对待过。

“你好乖啊——难怪你主人把你养这么好。”487笑着揉揉它的耳朵。

狗子从喉咙里呼噜两声，继续蹭蹭他，像撒娇一样半眯着眼睛和487贴贴。487知道它不能乱吃东西，他也不敢随便喂，于是他拍拍狗狗的头，开门准备进屋。

狗狗动作很快，趁着487两手外卖来不及关门，以雷霆之势把半个身子挤进了门缝。

“欸！”487艰难地用腿把它卡住，“你不能进！”

“汪？”狗狗抬起头，眼睛睁的很大，眼神又无辜又清澈。

“啊——别看我——”487被颜值光波闪瞎了眼，痛苦道，“小果冻！狮哥！帮个忙啊！”

“干嘛干嘛干嘛？”果冻把手机一扔赶了过来，一看这场面吓了一跳，“卧槽好大的狗。”

狗狗的身体卡在487的腿间，它也没有再硬闯，很礼貌的冲着果冻“汪”了一声。

“这狗养的好好，”果冻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揉了揉它的头，发现它没有抗拒，果断道：“肯定有主人了。”

“汪汪汪汪汪——”狗狗闻言疯狂甩头，把果冻吓退了几步。

“我是不是把它摸疼了？”

“……我觉得你想多了。”

“那它总不可能在否认我的话吧，那得多玄幻。”

“你别摸它了！你帮我把它搞出去，经理看到它，不得把我的头敲烂。”

狗子懒得听他俩扯皮，再也不谦让，像条泥鳅一样飞快的从487的腿间滑进了屋子。

“唉！唉——”

它灵活地避开一地的插座和电线，绕过大喊“卧槽”的安艺和目瞪口呆的狮子，动作轻巧地上了二楼。

“愣着干嘛？！抓狗！”

小果冻大喊一声，手指朝楼梯一指。

487把外卖往桌上一放，带头冲上了二楼。

487一跑进寝室，就看到软乎乎的大狗狗窝在他的床上，把自己团成了一个灰白的大团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尾巴。

狮子紧跟着他冲了上来，一看这阵仗，当场就开始没原则地大呼“好可爱”。

小果冻第三个跑了上来，目睹之后有些呆滞地拍了拍487的肩膀，轻声道：“它是真喜欢你啊，找你的床找的这么准。”

“卧槽——别调揩我了，我这是什么人间疾苦，昨天刚换的床单今天又得再换……你们谁能把它抓出去？”487叹着气吐槽，满脸写着焦虑。

“狼妹和经理都不在，只有咱们自己能抓。你看他那么喜欢你，要不你试试？”狮子看热闹不嫌事大，一看自己一床玩偶安然无恙，当机立断地选择抱手看戏。

“我不敢啊我，它那么大一只！”487扭头吼他。

“食物诱捕可以不？把它引出来。”安艺说着，回屋子剥了一根火腿肠，蹲下嘴里“嘬嘬”了半天，大狗懒懒地扫了他一眼，理都没理，继续把头埋进爪子里。

安艺气的当场骂了一句卧槽，恶狠狠地咬了一口手中的火腿肠。

487叹了口气，道：“给物业打电话，让他们帮忙找主人吧。”

幻贺应了一声，播起了电话。

狗狗似乎听懂了一些。他努力地直起身子，爪子够一够上铺的床板，无比焦躁地叫唤起来。

487有点紧张的后退一步。

狗狗着急地跳下床向他走了两步，围着他吠了两声又跳上了床，继续扒拉Alex的床。

“所以它要爱丽的床？”果冻恍然大悟，“好家伙，原来是冲着狗哥的味儿来的，不愧是一家人。”

他半开玩笑地感叹，说完却发现气氛瞬间凝固了。

小果冻嘴角的笑意也凝固了，有些尴尬地在衣摆处蹭了蹭手。

狗狗也不跳了，甩着尾巴坐在床上，满脸写着智熄。

等了一会儿，它开始趴在地上，努力的用爪子比划什么。

幻贺胆子大，探着头仔细看了一会儿，也没看出个所以然。

487叹了第三口气，问安艺要了根火腿肠。

“吃一根吧？”他蹲下，好言好语地问狗狗。

“汪！”狗狗用头拱了拱他，看起来非常着急。

它又开始在地上比划。

487没仔细看，却好脾气地继续举着火腿肠。

狗狗垂头丧气的塌下了尾巴，耳朵的垂下来，乖乖就这487的手啃起了火腿肠。

它吃相很乖，不漏食，一口一口咬，嚼完了再嚼下一口，眼睛专注地盯着487，温柔而平静。

487没忍住，又上手呼噜了它的头。

“欸！吃东西的时候别摸，护食的要咬。”狮子担心道。

487闻言缩了缩手，狗狗却一边嚼，一边好脾气地眯着眼睛主动晃着脑袋蹭了蹭487的手指。

“好乖啊……”487揉揉它干净的耳朵，话音忍不住带上了点笑意。

没有几个人能抵抗被rua得眯着眼睛的漂亮小动物和自己贴贴，487不例外。

它安静下来，再结合天赐的美貌，几个队员都有点被可爱到。

大家围成圈看它吃东西，487听到狮子小声感叹，“这个狗狗吃东西好可爱，吃东西一点也不漏在87手上。”

“我也想喂——”幻贺巴巴的看着，备好火腿肠等着狗狗的垂怜。

狗狗吃完了，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487，温顺的坐在地板上。它的神情很放松，坦荡地与487对视，神色十分温柔。

487莫名觉得那种眼神非常熟悉，熟悉到他有点不敢与之对视。

487避开了它的视线，抢了幻贺的火腿肠继续投喂。幻贺不住的嘟囔好可爱好可爱，却根本没有反抗487的余地，只能偷偷摸一摸大狗的背。

物业十多分钟就赶到了。

他们进来先是鞠躬道歉，接着冲上二楼，动作迅捷地开始包抄大狗。狗狗反应很快，找准机会一跃而起冲出重围，但它体型太大，最后被一路逼进卫生间。

狗狗一改在487面前的温和亲人，呲着牙齿、目光森冷地盯着离自己最近的几个保安。它此时像是一匹被触怒的狼，毛发整个炸开，身子伏低，蓄势待发。

保安心中一怵，却还是顶着压力扑了上去。

487在重围之外愣愣地看着其中一个保安偷偷对狗狗掏出了电棒，他心下一凉，一声呼喊卡在喉咙里，就眼睁睁地目睹大狗倒在浴缸旁不省人事。

“唉！你再怎么样都不该电它吧？！”果冻横着眉骂道，“你不怕它出个事，它主人找你索赔是吗？”

保安操着一口乡音巴巴地向他们说明社区内的规定，他们几个听了半天也没听懂。

487只好看着他们把昏迷的大狗抓住，套上口器，小心翼翼的把狗抬上车。他实在没忍住，上前一步拉住另一个保安问道：“它这样没事吗？”

“畜牲而已，能有什么事，它主人自己没管好才被放出来了，它又不会开口说话。你不说我不说，大家都没事。”临近下班的时候被抓过来工作，保安的口气并不算客气。

487眉头狠狠一跳，愤怒的因子在他的血液里跳动，最后都冷却下来，一缕一缕凝聚成无奈与烦躁，堵在他心头。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

“抱歉抱歉，他说话有点难听——我们其实都挺爱护小动物的，但它太吓人了……那个眼神像狼一样，攻击性非常强，所以我才不得不拿电棒把它电昏了。它反应太大了，我们工作这么多年了，也就抓过几只闯入别人家的狗，这只狗领地意识很强，像把你们这里当家了一样，所以我们只能采取非常手段。”另一个保安赶紧解释道，“希望你们可以理解。”

他们把狗带走了。

487的排位打的一塌糊涂，满脑子都是那只黏他的狗。

“果冻，除了最后那个表情，我真没看出来那只狗哪里吓人。”

在被487连着四把坑死之后，敢怒不敢言的果冻被点名了。

不点不要紧，一点要人命。

果冻指指他的麦克风，疯狂示意他别乱说话。

弹幕已经飘起来一堆问号了。

“今天一只巨好看的狗跑到我们基地来了，它老喜欢我了，拿我的床做窝，吃相特别好。但它体型大，我们不敢抓，就……就给物业打电话嘛，让他们把狗狗带走。然后那个狗还没咬人，也没咬人的意思，他们就拿电棒把它电晕了。唉，我好气啊——”

“我放进来的，它太好看了，我没抵抗住诱惑。”

487丝毫没顾及果冻的焦虑，直接跟弹幕聊了起来。

“唉，这个别说了。”果冻打岔道，“你别坑我才是首要的、摆在眼前的事情好吧？”

果冻对他做口型，说虐待动物是个敏感话题，不要给自己找麻烦。

487不说话了。

晚上排位结束，487关了直播，愣愣的盯了一会自己的列表，Alex显示已经两天不在线了。他鬼使神差地点开CC关注列表，发现对方的状态仍是两天未直播。

“果冻，你找爱丽聊了没？”

“我找他干嘛？”果冻有些纳闷地问道，“Alex不是之前就说了吗，他以后直播的几率会低很多，要专注学业。”

“……哦，忘了。”487闷闷地回答，心情慢慢低落下去。

晚上，又是487一个人晾衣服。他随手把衣架挂在阳台的护栏上，仔仔细细地把手里的衣服的角角落落拉展再挂好。他偶尔随意的抬起眼睛，瞥两眼架在小桌上的手机，里面播放着没有营养的短视频。

487连着熬了一整周的夜，昨天一晚上的补眠也没能让他的精神缓过来一点。

他把年轻当成任性的资本，肆意消费自己的时间，把一点之前的睡眠当作社会人的专利。他在家里凭借母亲的疼爱，把自己的作息握在手里肆意捏弄，过了整整一周黑白颠倒的生活。

直到回了基地，生活才把他重新拽进现实里，任由他像一只刚从母鸡翅膀下面捞出来的鸡仔一样，经历狂风骤雨的扑打。

Alex猝不及防的离开和突然断得彻底的联系，第一次让487在Alex那里体会到了茫然和无措。

487已经活了十九个年头，早就过了冲动的、热血的、不顾一切的年龄，他的理智和冷静被隐藏在肆意的话语里，清醒果断的选择躲在他似乎不经意的玩笑背后。

他大多数的决定都没有错，他在大事上的决断从来没有让他自己后悔过。

最初，他对Alex的到来抱有很大的期待，队内需求的满足和对方长期以来响亮的名号都令他兴奋，而那层屠皇的面具与高高在上的解说身份也将剥落，真实的Alex呈现在他面前。

487秉着对这位屠皇过分旺盛的好奇心和期待，曾拉他进行过单练。对方的游戏技巧和角色理解度在屠皇中也数一数二，在摸清楚487的转点习惯时，Alex手法越来越犀利决绝，一点情面不留。

他话少，但绝对认真，性子直率。

487糟糕地发觉自己非常吃Alex这一套。所以当俱乐部负责人提出，让他和经理一起去接Alex的时候，兴奋和紧张在他心脏里各自盘踞一方。

“487，你和经理一起去接Alex，到时候在自己的直播间开个直播，表现我们对Alex的重视。刚好赶在正式官宣之前搞一波预热，也能给你自己的直播间加点热度。”

487兴奋的心情顿时就被泼下去一半。

487自十二岁开始明白，自己是一个长相优越的男孩子。同桌的女孩和他对视一会儿就会脸红着把糖果递给他，487性格大大咧咧，总忘了带铅笔，可有些女孩子仍以娇矜而稚嫩的方式纵容他，用带刺的关怀递给他需要的东西。487学的聪明，一面露出开朗的笑容感谢对方，一面又把界限死死卡在朋友那一层，轻巧的粉碎少女们飘渺的梦。

他的外貌在他们眼中是一种资本，人格是一种附庸，就连那位Alex也可以成为被消费的工具。

俱乐部打着接人的幌子，却绝不放过这样一个绝佳的宣传机会，他们认为这足以让Alex的粉丝看到他们对Alex的重视和关注，以便引一大波流量和话题，对选手和俱乐部的发展都有好处。

487不是第一次见Alex，但去接Alex，确实是第一次和对方有深入的交流。

Alex看起来有些拘束，神情淡淡的，也没有硬要挤出客套笑容的意思，跟那位“屠皇爱丽”给人的第一印象很接近——话不多，有距离感。

他教养很好，说话礼貌。

Alex的脸色有些苍白，头发略有凌乱，但把自己打理得很干净，487贴着他走时甚至闻到了他身体上淡淡的肥皂气味。

Alex很招人喜欢——不是指他多么开朗多么热情，待人接物熟练，而是指他非常有个人魅力。单单通过他安静吃饭的模样和习惯，487都能看出这是一个受过良好家教的男孩子。

Alex有距离感，有神秘感，因富有理性而引人尊敬。

镜头把他和Alex都囊括进去，之前的接人铺垫起了作用，大批顶着“Alex”牌子的粉丝涌入了直播间，为他斩获了一大批热度。

镜头里的Alex显得有些疲惫，低着头乖乖地认真吃饭，脊骨因为过瘦而突显出来，而握筷子的手也骨节分明。

487忍不住看了看自己的手，虽然也好看，却不如对方那么骨感。487握筷子的样子像是小孩子握铅笔，而Alex握筷子的姿势很标准：无名指与虎口固定住一根，另一根被拇指和食指抵住。

这样的规矩和标准，487自小就学不会。

487就无意地把镜头多分了一点给Alex。

直到Alex偏过头看他，487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思绪飘了很远，一时有些心虚的错开了对方的视线。

可Alex却带着笑意凑了过来。他开口时有淡淡的酸梅香精味，因喝了冰饮格外艳丽的嘴唇薄而亮，言语轻轻融化在食物的热气与嘈杂的对话声里。

“啊？”487像个遇见漂亮女孩的单纯少年一样，傻里傻气地感到害羞，并下意识拉开了一些距离。

他的记忆里只剩下酸梅味和一点点冰凉的气息。

“他说，先别拍他啦，不能好好吃饭。”

帮忙摄像的狼妹对他说道，而Alex还在笑，却温暖而客气，仿佛只是请他帮个忙一样亲切。

 487连忙把镜头拉向自己，小声对Alex道了歉。

那一个笑容给了487一点点与众不同的感觉，仿佛Alex从遥不可及的屠皇宝座上走了下来，正式地走进了他的生活。

487想，大概是那一刻开始，他对Alex的好感像野草般疯长。

“汪！”

487刚好晾完最后一件衣服，刚拿起手机，响亮的狗叫声就在外面响起来。487愣了一下，踩着板拖出了门。

狗狗在院子的铁门外对他摇尾巴，一边热情地叫唤着。

487的心脏被一股温暖的洪流淹没了。当他看见那只亲近他的大狗又一次出现时，所有的不安被尽数吹落，名为幸福的情绪柔软地跳动起来，连空气都充满了沾着湿意的芬芳。

“这不就是抓它回去的地方吗？”陌生的声音插了进来。

两个保安从车后走出来，487的笑容立刻僵住了，他停在铁门里，再也没挪动一步。

他们给487打了招呼，解释道：“我们实在找不到它的主人，已经给周边社区都打过招呼了，都没找到，中途甚至有冒领的人，不过它对他们是真的凶……我们只能一路跟着它，看它会去哪里。”

话到这里，他试探性地问道，“它好像也就对你最热情吧？”

狗狗摇着尾巴，高高兴兴地盯着487。

487听懂了他的话外之音，先是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认真道，“我们基地养不了狗，我们这里是游戏俱乐部，电线那些都多，比较危险，而且狗狗晚上比较吵，我们都没有精力去照顾它。我们在这里住了一年多了。它不是我们家的狗，你们还是好好找一下它的主人吧。”

狗狗闻言拼命叫唤起来，把整个身体往铁门上扑。

487看它努力的样子，顿时有了“我是一个弃狗人渣”的错觉。他难受起来，贴着门蹲下身轻声对狗狗道，“你主人老着急了……这么好看的狗狗丢了，他肯定得难受死，你赶紧回家吧。”

狗狗叫了一声，嘴里发出呜呜咽咽地声音。它委委屈屈地扒拉着铁门，耳朵都软软的垂下来，看起来可怜极了。

保安将信将疑的与487对视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把狗狗带走了。

它边走边回头冲487叫两声，看上去很是不舍。

487说不出话，只觉得又有点难受。

“兄弟们，我昨晚又见到那只狗了。”487在送应援票的页面中突然发声。

果冻听着旁边的487开口，DNA立刻动了，他当场反手下播，拿起水杯喝了口冰水，准备洗耳恭听。

“它好舍不得我，又跑到我们基地门口来了……你们说它是不是我上辈子的姻缘？”

487的垃圾话张口就来。果冻听完，一口咽不下去的水喷在电脑屏幕上。

“咳咳咳——487你——咳咳——正常一点！”

“……那难不成它是爱丽变的，爱丽跑来找我求收养？”

“你有病吧487，这个更离谱好吗！”

487理直气壮地高喊一句“我乱说的”，然后捧着大杯子喝了两口水，出奇的安静了一小会儿，才低低地回复弹幕：“我不会养动物的。”

宠物不像人类，他们脆弱而娇气，生命只有短短的几年。487对自己很了解，他清楚地明白自己的吝啬和胆怯，他吝啬于轻易付出自己的感情，同样畏惧生命的流逝。

487十二岁的时候，他家隔壁住了一个性格强势的单身女人，女人独自上下班，据多嘴的阿婆说，她的脸做过整形手术，所以平时不多露出表情。她自己本身不喜欢社交，行为冷淡，生活精致而倨傲。

某天下午，年纪不大的487和孩子们在楼下玩的时候，亲眼目睹了她家的老猫意外去世。三十多岁的女人跪在一团血淋淋的肉旁，哭的像个脆弱的孩子。

从那一刻，487就想，我这辈子绝对不要养宠物。

绝对不要。

“话说那只狗上午又来了……幻贺好像出去喂它了。”安艺下了播，扭头对487喊道。

“对，物业怀疑是我们弃养狗狗，他们说一周内的监控录像显示，它一直在我们基地附近，而且根本没有它进小区的录像。”幻贺回应道，“我解释了半天，他们也不相信。他们干脆就让它蹲在我们基地门口了。487你从哪里勾引的漂亮狗狗？我喂的时候他就不让我摸。”

“所以物业不管它了？”

“他们以为是我们的狗！它特别坚持，就守着我们基地，怎样都不愿意挪地方。所以我想知道，487你到底对它干什么了，搞得它这么黏你。”

“我不知道。”487有点烦躁地把耳机拽下来。

他点击了下播，眼睛盯着屏幕，一眨也不眨地轻声道，“不理它可能就好了，狗就是这样，越理它越黏人。”

幻贺看上去像憋了一口气，半天没说话。

经理找了几次物业，物业却认定了这只狗是被他们弃养的。物业的女管理很爱狗，她为了这只狗还专门来过好几趟基地。

她想把这只漂亮的狗狗带去自己家里陪陪自己家的柴柴。却奈何不了，她一碰，它就要露出那种冷冰冰的表情，她家柴柴也很怕它，遇到了它像遇到了猫的老鼠一样，缩在墙角瑟瑟发抖。

女管理把它强行带回去过一次，结果那只狗死活不让她给它洗澡，两天内竟然不吃不喝的扒拉她家的门，又一次甚至从一楼跳出去跑回了基地。

她既心疼狗，又羡慕被狗狗这样珍视的基地一行人。

她劝了好几次无果，又看他们没有虐待动物的意思，干脆就任由这只狗狗蹲在了他们基地门口。

那只狗也乖，半夜从来不叫，更不咬人，很让周围的居民省心。它守在他们门外的台阶上睡了整整两周，一副把这里当家了的架势。

487言出必行，还真就再没出去看过那只狗，就连487出门，不得不路过它，也再也没搭理过那只狗狗。

他看着狗狗漂亮的毛发越来越脏，总莫名的感到一阵愧疚。他不知道为什么要愧疚，但只要面对它清澈的眼神，他就无地遁形。

那是一种纯粹而易碎的美丽。最纯粹最漂亮的信任感，温柔无害的认真和依赖。487只要对上那种近乎美艳的纯真，他就不由自主地浑身战栗。

像是自古墓出土的百年莲子，在他眼前抽根，沉默地开出耀眼的花。

那份纯自然的漂亮让他胆战心惊。

他认为只要他不理它，它迟早有一天会乖乖离开。可他没想到，他的队友比他还上头。

第二周的时候，他们全都知道幻贺在偷偷喂它。

幻贺的宿舍突然多了一堆宠物零食，就连他们的冰箱里都多出了好几块肝冻。

最初，果冻看到可爱的小熊形状肝冻，还以为是巧克力口味的雪糕。他困惑地拆开印满英文字母的透明塑料包装，高高兴兴地吃了一口。

那个味道让他当晚就把马桶当成家——

抱着吐了整整半个小时。

487发现那只狗和幻贺关系变好了。他站在阳台上，看幻贺高高兴兴地撸它有点脏了的毛发，它乖巧地吃完粮食，好脾气地蹭蹭幻贺。

487那一刻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小孩。

如果长大了，怎么还会因为不属于自己的宠物跟别人更贴近而烦躁。

他把一盆衣服往地上一扔，发泄式的一件一件甩展，动静大的让楼下的狗狗侧目。

487偏过头，看到狗狗开心的甩着尾巴，抬脸对他叫了一声。

他的心脏重新软下去。

安艺当时是最支持他“冷战狗狗”政策的人。结果这两天，487经常看到安艺没有原则地追在狗狗后面，偷了幻贺的肝冻喂它。

谁都默契地没有跟经理开口提养狗的事情。

负责人来了一趟，表示很不高兴，明令禁止他们再管那只狗。美曰其名，你不给它吃的它终究会走。

487本来以为这一切都结束了。

结果没想到，正大光明的喂变成了偷着喂，487甚至在狮子的玩偶堆里发现了狗狗零食，幻贺拿外卖越拿越勤，每次拿回来的都不是人吃的。

487每次看狗都是偷着看。他往阳台上一站就能看到那只大狗狗，只要一出家门，狗狗就还黏他。

幻贺骂他“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487无动于衷，只坐在阳台上消磨闲暇的时光，把自己的生命尽数揉碎，从灰色的天幕里清晰的窥视半个荒芜的后院。自两周前的那一场春雨以来，广州再没有过半点降水，空气里的水汽含量降低了很多，温度也在逐渐升高。

487的母亲对家中唯一的儿子很上心，手机里显示着湖南和广东两地的天气情况。这两天她总在电话里提醒他穿厚一点，广州马上就会转凉，空气会更湿冷一些云云。487不太爱听这些，却也老老实实地坐在板凳上听她讲。

他一边看着狗狗窝在台阶上睡觉、一边胡乱应付着母亲。

“妈，你多注意身体，你儿子把自己管的可好了。”487最后这样说。

春雷撕开包裹着雨水的灰色，又把整个世界刷上一层模模糊糊的灰。

远处的建筑铺上了一层白生生的灰，青白色的草地铺上一层沧桑的灰，湿淋淋的地面反着灰蒙蒙的光。天空灰白的密卷云和高积云也是透着这种雾气般的、淡薄的灰。

今天轮到狮子收衣服，狮子催着487帮帮他，一边担忧地道，“雨马上下大了了……我们基地没门檐啊，小丽怎么办？”

“小丽？”

“就是狗狗的名字，幻贺说它的性格像爱丽，刚开始感觉很不近人情，一靠近发现是个特别好相处的人，所以就给他起名叫爱丽。幻贺说这样也相当于爱丽还没走……不过由于他自己都叫着别扭，就管狗狗叫小丽了。”

那片叶状的阴影被细长的尖管刺穿了，487的心脏被淋漓的剥开，最终像荆棘鸟一样被贯穿于第二道春雷里。

下午的排位赛接踵而至，他们听着耳机都隔不开的惊雷声，一个一个耐着性子打着排位。

负责人今天刚好到基地来了，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小果冻打了半个小时，终于骂了第23次娘。

487操作变形严重，狮子一口一个烦死了，幻贺更是一句话都不说。

一道惊雷粗暴的撕开郁黑色的天空，仿佛死神收割最后一抹将逝的魂灵。

487皱着眉头，不住的咬着手指甲。

门口传来狗狗一声虚弱的叫唤。

487立刻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把手机一扔，疯了一样夺门而出。

“你为什么不走？！”487拉开门，单手撑着门框，吼着问它，“这么大的雨，你不知道找个地方躲一下吗？”

暴雨里的声音有些失真，他的吼声都有些模糊。他们的屋子外面没有门檐，487一出门头发就被淋塌了，根本没了平时的精致模样。

487捋了一把刘海，在暴雨里看清了同样被淋的形象全无、瑟瑟发抖的狗狗。

他这才发现，这只狗狗并没他想象的那么强壮，雨一打湿它的毛发，就暴露了它偏瘦的身体。

它被水浇得摇摇晃晃的，却还是勉强站起来蹭蹭487的裤腿。

“妈的。”487颤抖着声音，小声骂了一句。

“你他妈的，盯上我了是吧？”

狗狗软乎乎的叫了一声。狗狗被雨水扑得睁不开眼睛，眼睛隔着一层水雾色的蓝与487对视。

纯粹，干净，美丽。

狗狗眼睛里那份自始至终的信任，像是暴雨里脆弱的白色花朵。

最终，487给那朵花撑起了一把破破烂烂的伞。

“你成功了，傻狗。老子养你。”

487的声音干涩沙哑，听起来像是呜咽。

他蹲下身一把把它抱起来，直直往浴室走。

“我要养它。”487冷冷地盯着挡住他的负责人。

狗狗身上的泥水“啪嗒啪嗒”的打在纯木制的地板上，它懂事地不叫唤，乖乖地把自己窝在487怀里。

“基地不能——”

“我再说一遍，我要养它。”

“87，你别这样……”果冻眼疾手快地把自己和487的麦都关掉，他过来拍了拍487湿漉漉的肩膀，“大家都相处这么多年了。”

果冻发现487的肩膀直直地挺着，根本没有软下去的意思。

基地的大家见状，陆陆续续关掉麦克风。

“你想过没有，它住在哪里？动物很脏很麻烦，你打比赛都忙不过来，你还要照顾狗？”

负责人看他态度确实强硬，不由自主地软了下来，“87，我们至于为了一只狗闹成这样吗？”

幻贺在一旁对487摇头。

“它和我住，狮子也同意。我发誓不会让它造成不必要的麻烦，否则我跟它一起滚蛋。”

“87！”

狮子连忙来拉他，“真的不至于，你理智一点。”

“你同不同意？”487偏过头瞥了他一眼。

“……”

和487认识那么多年，狮子太清楚那个眼神的意味了。

狮子闭了闭眼，大声道：“它不乖……我、我也滚蛋！”

向来听话的狼队队长第一次这么任性。

或许他骨子里就不是一个好说话的人。负责人揉着眉心给他让了道，决心好好重新定义一下487。

小果冻被487撇下，独自单排。

487在浴室里，一边给狗狗冲身上的泥水，一边小声地嘀咕：“不会是吃准了我会心软吧？”

狗狗委屈地睁大了眼睛，无辜的叫了一声，然后动动可爱的耳朵，亲亲热热地贴过来蹭蹭487不小心沾上沐浴露的脸。

（注：文中加粗字体引北欧神话叙事诗《尼伯龙根之歌》中的勇士西格弗里德的故事。他杀死巨龙，浑身涂满龙血，刀枪不入。唯有背后被一片树叶覆盖之处，未能沾染龙血，因而成为致命弱点。）